雨之光：新世界线的回忆全文完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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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雨之光：新世界线的回忆全文完结》精彩片段

这个正在一点点烂掉的城市里居然还保持着基本的秩序。这两天满大街都是吵架的人，把整条街围得水泄不通。萨拉蒙约好的见面地点也被来吵架的人占领了，只好另换地方。她今天戴了一个卡其色的鸭舌帽，把帽檐拉得很低。林冽这才觉出来萨拉蒙不太希望别人注意到自己的发色——林冽一直以为萨拉蒙的发色是染出来的，现在却像是......天生如此。

两个人紧紧依偎在橱窗下面，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，彼此没有说一句话。虽然认识不过几天，林冽和萨拉蒙之间已经养成了一种默契，那便是看准时机的默契。林冽忍不住想看萨拉蒙的眼神，视线却被帽檐挡得死死的，更不要提萨拉蒙比自己要小巧不少。林冽于是打消了这个想法，开始煞有介事地观望远处的人群。

大约过了十分钟，人群散出了小小的一条缝，一辆黑色的汽车从人缝里钻出来，稳当当地停在二人面前。先下车的是一个穿着工装裤的短发女人，看上去二十出头，一下车就将含在嘴里的口香糖吐在了地上。她很不耐烦地去拉后面的车门，那门却咔哒一响，被里面的人打开了。

“不劳烦您了。”熟悉的少女声从里面传出来；香风春奈像老鼠一样从车里灵活地钻出来。林冽这才有工夫打量面前的这位少女：她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大衣，一双高到膝盖的靴子，长长的刘海盖住了右眼，个子很高挑，脸白得像纸。她就像是春日盛放的樱花，但是又隐隐约约散发出危险。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左眼从上到下的那道伤疤，她似乎一点没有掩盖这道疤痕的意思。林冽这才注意到，刚才那个拉车门的女人右脸上也有长长的一道疤痕，不禁浮想联翩。但是，少女的招呼声打断了她的思绪。

“二位久等了。”香风春奈浅浅笑了一下，眼里却完全没有笑意，“我们是上哪里谈？”

“就在这里。”萨拉蒙把帽子压得很低，声音也低低地从帽檐底下钻出来。香风春奈脸上没露出一点不快，只是眼神示意那个短发女人把车开走，然后懒懒地凑上前来，摊开双手，定定地望着萨拉蒙。

“您要了解什么，问就是了。”香风春奈撇一下眉毛，“我没有隐瞒的理由......至少现在还没有。”

“那好。”萨拉蒙打开了随身带着的笔记本。林冽注意到她似乎不怎么习惯用电子脑记事，反而对已经归属于“旧世纪”的那堆东西情有独钟。萨拉蒙拉长了声调，缓缓念道：“首先，我想了解一些关于你姐姐的事情。”林冽注意到香风春奈的神情露出了一秒的不耐烦，但是她很小心地隐藏起来了。

“她就是毕业于G大的，和这位还是校友。”香风春奈冲着林冽点点头，“我对她的印象也不多......毕竟啊，人总之等到失去才记得清楚。我们家都是性格别扭的人；她几乎不怎么和我说话，算是个标准的好学生。我不知道您要了解什么，但是如果是这种事情的话，我无可奉告。”

萨拉蒙写字的手停下了，像是在斟酌什么，随后迟疑地放下了笔，捏了一下自己的鼻尖。半晌，她才接下去问道：“你总记得姐姐去世那天的情形吧？”

“记得不多。”

“能想起来就都告诉我们吧，也算是帮我们一个忙。”萨拉蒙仿佛注意到自己的语气像审问犯人一样，小心地把语速降了下来。

“好。那天我是在学校被叫回来的——”

“你那天为什么在学校？”林冽突兀地插了一句话，也许是觉察出春奈在调控着整个对话的节奏的本能反应，“根据警方的报告......当然，我是从互联网上找到的，你在姐姐去世前一周就退学了。”

“没错，但是我那天就是在学校。你们既然都不了解我，更没法全部知道我退学的原因——没有这么简单，哪里有这么简单的事呢。还有别的疑问吗？”春奈苦笑了一下，“好，那我就继续了。准确地说，是我父母把我叫回来了，我从没期望过他们还能惦记上我。等我赶过去的时候，姐姐已经......”她比了一个手势，“他们甚至不让我过去，把我骂的很难听。我是等他们都离开以后才偷偷见到姐姐的。她身上没有外伤，就是死于疾病——说明白些，就是最近闹的那种病毒。这些东西在网上也有写吧。”

萨拉蒙沉默着，像是在下定决心，连发出的声音都是颤抖的：“再详细点呢？我要更多细节。”

“好——但是不保证是否有用。有一点我可以确定：从父母的反应来看，姐姐的死似乎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痛苦段，譬如讲话迷迷糊糊，神志不清。但是她最后又是以一个微笑的神态离开的。一周之前她就不惦记我了，可是我总觉得她最后那个姿势，像是要拉住我的手一样。我的手腕比其他人的瘦一圈，她最后那个伸出手的姿势，刚好和我的手腕一样粗......”春奈的眼睛渐渐黯淡下去，林冽相信，她是真的在为这一切痛惜着，“警方也公布了她的遗言......什么世界终将消失之类的。我觉得遗言并不靠谱，那时候她已经丧失神志了。相比之下，我更关心她在一周前的各种举动。只不过那些东西一一说来实在太细了，我只能这样说：我自己也做过一些调查。请相信，我对姐姐的了解不比你们多。”

“好。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：你对正在闹的这股暗流怎么看？”萨拉蒙的声音又恢复了平日的淡定，把头低低地埋进本子里，匆忙地记着。

“该发生的总要发生。明眼人都看得清楚——其中大部分人从电子脑发明的时候就想明白了，就连我这种并不聪慧的人，都明白了大半。”——春奈说这句话的时候，直勾勾地盯着林冽，仿佛在声明自己与病毒完全无关，“至于发展成什么样子，自然也不是我要操心的事情了。我们只是各司其职——但是，我要说明了，我之所以帮你们两个，是因为我对这种神秘事物的憎恨也许比你们更甚。至少我要弄清楚，姐姐究竟是因为什么被夺去了性命。她被困进去了，我不能再这样下去，人类也不能再这样下去。”春奈坚定地望着萨拉蒙，可是林冽总觉得这次总该是她的真情了。

萨拉蒙犹豫着，最终还是很快捏了一下春奈的手，当作告别的信号。萨拉蒙整个人似乎处于失望之中——包括林冽也对春奈的表演感到失望。她幻想着那天天台上那个神秘的小疯子能够和她们激烈地辩论，得到的却只有冷静的不像是人类能说出来的话。林冽转身随着萨拉蒙离开，突然听见背后响起那个响亮的声音：

“不要走，林冽小姐。我和她的话说完了，和你的还没完。”

林冽用余光瞄着萨拉蒙，她已经走进巷子里了，目光却还系在自己身上，让她有了一丝安慰。林冽下定决心，追随着春奈的步伐，迈向了下一段未知的旅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