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女主角分别是的美文同人小说《十年河西》,由网络作家“佚名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上——学校“文革”。1966年“文革”暴发,安宁有序的学校被卷入了滔天浊浪之中,江城中学停课闹革命。许多人都成了“革命”的急先锋。他们疯狂地造反、夺权,搞武斗。是非颠倒、心灵扭曲,同学成敌、师生成仇。连谨小慎微希望革命的班主任马淑群,也逃不脱坐牢和惨死在武斗战场上的厄运。下——知青生活。作品描写了知青们在农村面对难以忍受的贫穷、饥饿、孤独、落后、和邪恶。他们的爱情受到压抑,扭曲、变态。招工走后门,招生要招白卷“英雄”等等倒行逆施,使他们从满怀激情改天换地,到理想幻灭痛苦挣扎,变得消沉、悲观、绝望。有人开始反思醒悟,直到粉碎“四人帮”好些人才得到更生。作品取材于真实的历史事件,是一部文革史诗。她非常完整、生动地再现了那一代青年人的特殊...
《十年河西》精彩片段
:一九六六年,六月初的一天,天空翻滚着浓重的乌云。一道道弯弯曲曲象树丫一样的红电闪撕破天空。天地霍然一颤,几秒钟后,沉重的响雷在岷江河上爆炸,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隆隆响声。滂沱大雨铺天盖地地倾泻下来,浑浊的岷江河汹涌澎湃地拍打着堤岸,发出愤怒的吼声,从江城中学前面奔腾而过。
江城中学面临岷江的两扇高大而厚重的木门关闭着,只开了大门中的一扇小门。暴风雨袭击着大门,发出轰隆轰隆的撞击声。风暴越过高高的围墙肆虐着校园。门窗摇晃着,树木披头散发地扭着腰,走廊上面的花棚剧烈地抖动着摇摇晃晃的身子,花草甩动着脖子摇摆着头,房顶上倾泻着千万条瀑布。天地一片混乱,一片昏暗。到处充塞着哗啦啦、轰隆隆、呜呜呜的混和声。
那是星期天的下午,才三点钟左右,天就象要黑了似的。高六六级五班女生叶粒打着雨伞走进学校。她一只手紧紧地夹着书包,一只手牢牢地握着雨伞。大风夹着雨水斜着向她身上扑来,打湿了的衣服裤子紧紧地裹在她的身上。风将她手中的雨伞吹得翻了起来,她停下脚步将掀翻了的雨伞翻过来。透过哗哗的雨帘,她看到了走廊旁边的报亭里嵌着6月1日的《人民日报》头板头条社论《横扫一切牛鬼蛇神》。她仿佛觉得那每一个粗壮的黑字,都象瞪着愤怒的鬼眼睛在注视着她。旁边一个报亭的玻璃窗被砸烂了,碎玻璃横七竖八地象无数把锋利的尖刀。她知道里面嵌着往届优秀毕业生的照片和简介,其中有些人在名牌大学读书,也有一些人在各条战线上作出了杰出的贡献。她走过去仔细地看,发现在北京大学读书的女生照片上画了胡子,眼睛上涂了黑圆圈;在清华大学读书的男生脸上打了叉,旁边歪歪斜斜地批着“不能向白专分子学习!”有些照片已被撕掉了。她的心一阵紧缩,打了一个冷颤,转身飞快地向女生宿舍走去。
她来到寝室门前,收上雨伞使劲地甩了几下,推门进去,见寝室里只有好朋友王云霞。王云霞见她象落汤鸡似的,长辫子都在滴水,忙递过来一张干帕子。叶粒说:“你咋回来得这样早?”
王云霞显得有些紧张地忙把门关上,小声地说:“我不想在家多呆。昨晚罗伯伯跳岷江河了,尸首到现在还没找到。我爸妈都在家悄悄地哭。”
叶粒换上了干衣服,解开象青丝一样的长头发。她睁大了眼睛问:“他为啥要跳河?”
“唉!──工作组到文化馆来,就把他挂起来了,说他是反动学术权威,又是右派。前几天,我爸也被挂起来了,说我爸跟倒他跑,画了反党反社会主义的黑画。”
“画了些啥?”
“画了一只大老虎,后面有个月亮。他们硬说是太阳,说老虎妄想吞掉太阳。”
叶粒见王云霞眼中含着泪花,红扑扑的圆脸也变得苍白了。她关心地问:“你爸现在呢?”
“罗伯伯跳水后,他们把他放回来了,说他的问题等进一步调查清楚了再说。”
叶粒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阴影,愣愣地站着盯着窗外。她想到自已在二中教书的父亲星期天也没回家。他发表的那些文章,过去就受到批判。他会怎样啊!?
“我们年轻人,有颗火热的心,革命时代当尖兵──哪里有困难,哪里有我们。……”那是同寝室的吴晓红在高声大气地唱歌。门轰的一下被推开,吴晓红和汪丽秋、王文静、唐素芳一起走进寝室。吴晓红摇着头,甩着短头发兴奋地说:“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,毛主席主持中央政治局会议,通过了关于撤销和批判《二月提纲》的《五一六通知》。”(1966年5月16日,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在北京通过了毛泽东主持起草的指导“文化大革命”的纲领性文件《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通知》即五一六通知)。
王云霞不喜欢这个成绩不好,最喜欢看扯筋吵架惹是非的人。她心里正烦,就讥讽地说:“啥是《二月提纲》,啥是《五一六通知》?说来我们听听,也好提高一下我们的阶级觉悟。”
吴晓红并不理会王云霞话中带刺,脸上露出得意地说:“《二月提纲》混淆阶级界限,不分是非,是包庇吴晗、邓拓、廖沫沙这些坏人的。《五一六》精神是号召大家造反,向中央进攻……”
唐素芳不等吴晓红说完,就惊叫起来:“你有没有搞错哟!?敢向中央进攻!谁敢反对毛主席呀!?《二月提纲》是中央定的,《五一六》也是中央出的,你说的我搞不懂。”
王云霞说:“我也被你说糊涂了,谁敢造中央的反,谁就是反革命!没有弄懂的事情我们不能乱说。”
吴晓红的脸胀红了,她也说不清道不明。但她想到这消息是听她父亲说的,她父亲是工厂保卫科的,己学习了文件,是不会乱说的。她有些恼怒了,噘着嘴着急地说:“也许是指中央某一个部门。”
汪丽秋用梳子梳着自已额前的留海。她肤色白净,长着一个小鹰钩鼻子,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,只是眼仁有些发黄,不象叶粒那双在浓密睫毛覆盖下的一双大眼睛那样乌黑明亮。她用发夹将额前的留海夹着往里面卷着,不慌不忙地说:“有啥争扯头,反正毛主席咋说,我们就咋做。照着《人民日报》、《红旗》杂志上说的办就是了。”
“对,对,汪丽秋这话说得对。”吴晓红激动地说。他扭过头去看汪丽秋,见她正在卷头发,心里反感起来,觉得那是资产阶级的作风。她的脸拉长了,不高兴地注视着她。汪丽秋用毛巾擦了一下脸,又照着镜子往脸上抹着雪花膏。吴晓红忍不住了说:“汪丽秋,你那雪花膏的气味难得闻,不要把寝室搞臭了。”
汪丽秋很不高兴地说:“吴晓红,你真是管得宽,这明明是香的,你偏要说难得闻。说清楚,咋就把寝室搞臭了?”她把雪花膏瓶递到王文静、唐素芳跟前,要她们闻是香的还是臭的。她们都笑着把脸扭到一边,不想参与争论。
王云霞对刺鼻的雪花膏香味也不喜欢,只是讨厌吴晓红最近风叉叉的突然变成大红人了。她笑着说:“吴晓红真不愧是洪老师的好学生。洪老师说大粪是香的,你又说雪花膏是臭的。”
教政治课的洪涛曾叫大家讨论:大粪是香的,还是臭的?他说:“资产阶级爱金钱,贫下中农爱大粪,没有大粪就没有粮食,所以,站在无产阶级立场上,有贫下中农的阶级感情,那大粪不但不臭,反而是香的。”叶粒和王云霞都很反感,她们在下面叫洪涛为香粪先生。
吴晓红恨恨地咬着嘴唇,脸象外面阴沉的天。她说:“你敢攻击洪老师上的政治课?你站在啥立场?”
汪丽秋本想再刺吴晓红几句,见扯到了政治课,就不敢再开腔了。王云霞气愤吴晓红拿政治帽儿压人。她高声地说:“谁攻击政治课了?你的政治好,为啥政治课考得比别人差?”她还想说吴晓红是开帽儿公司的,动不动就想给别人扣政治帽子。……可见大家的神情都严肃起来,唐素芳在向她摆手使眼色。她想到最近的一切事情,一切言语似乎都会跟政治斗争联系起来。她觉得背心冷飕飕的,已感到了政治帽儿的份量。她又想起了今天出门时,母亲再三叮嘱:运动来了,祸从口出,千万不要乱说话,才强忍住了嘴。
:教政治课的洪涛在教师办公室,收到了一封他大学时的同学从北京寄来的信。他急忙拆开,见上面写着:
洪涛:你好!
不知地方上是否己意识到,一场触及灵魂的革命运动已经来临。5月25日,北京大学聂元梓等人贴出了大字报,指责校党委书记和北京市委搞修正主义。并说要坚决、彻底、干净、全部消灭一切牛鬼蛇神和一切赫鲁晓夫式的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。大字报贴出后被人撕毁了,可是内部消息说毛主席是支持这张大字报的。毛主席在三月中共中央常委扩大会议上的讲话指出:“现在学术界和教育界是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掌了实权,社会主义革命越深入,他们越抵抗,就越暴露他们反党反社会主义的目的。吴晗和翦伯赞等人是共产党员,也反共,实际上是国民党。各地都要注意学校、报纸、刊物、出版社掌握在谁的手里。要对资产阶级的学术权威进行彻底的批判。我们要培养自己年轻的学术权威,不要怕青年人犯‘王法’不要扣压他们的稿件。”
洪涛双手颤抖着,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。
你在来信中谈到在学校工作感到憋气。他们是用资产阶级的那一套,还有所谓升学率来压你,使青年人抬不起头。我感觉你那个学校可能已被资产阶级掌握了实权。
毛主席还号召地方造反,向中央进攻。说各地要多出一些孙悟空,大闹天宫。因此,我觉得你应当立即行动起来。
洪涛的前额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。他赶忙把信收起来,看了看周围,见对面一个中年男教师正看着他。他心中蓦地一惊,觉得那眼睛已看到了他信上的内容,背心里冒出了冷汗。那男教师微笑着说:“小洪,收到北京的来信了,在毛主席身边的人咋说?有啥消息,说点给我们听听。”
他对那个教师称呼他小洪,而不是洪老师心中已有几分不满。他把头昂起来说:“消息倒有,和党报上说的一样,就是要狠批、狠斗学术权威,横扫一切牛鬼蛇神。”
他边说边往外面走。他几乎用小跑的步子回到自己的寝室。他把门关上,把那封信拿出来仔细地看着。又把六月一日《人民日报》那篇《横扫一切牛鬼蛇神》的社论认真地研究起来。他终于弄明白了,不但要打倒专家、学者、权威,还应该打倒学校领导和其它领导。他们有可能是国民党。
“不要怕青年人犯王法,要多出一些孙悟空,大闹天宫。”他愈想愈激动。在这学校里,他的确感到很憋气。
洪涛毕业于师范学院政教系,去年才分配到江城一中教政治。他喜欢从事政治。他怀着满腔的热忱来到这个学校,谁知教师们似乎都没把他放在眼里。他们暗里较劲的是取得的各种成就。老教师们都有些丰功伟绩摆在那儿,送走过多少毕业班啦,出版过什么书啦,发表过多少篇文章啦,当过多少次优秀班主任啦。他对这些不感兴趣,也不服气。他想着:同学说得不错,是资产阶级在掌权。他们认为自己有成绩,但骨子里是不干净的。我是共产党员,工人出身,从小受党的教育,和他们这些从旧社会来的人相比,是一张纯洁的白纸。党不依靠我们,难道会依靠他们?他热血沸腾起来,想到学校最近在工作组的领导下,把右派和有历史问题的,以及过去发表过反动文章的老家伙揪出来了,但还做得很不够,学校领导是在打死老虎保自己。党委书记兼校长司马惠兰是大资本家的女儿,解放前上大学时,据说是参加了党的外围组织,解放初期才参加共产党。这种人很有可能是混入革命队伍的美女蛇,实际上是国民党。他这样想着,全身的神经都紧张起来。现在是党考验自己的时候来到了!为了革命,为了党,为了敬爱的领袖毛主席,就是抛头颅洒热血,也应在所不惜!他站起来昂首挺胸地走出了自己的寝室。
晚自习铃打响了,教室里灯光明亮。洪涛带着问题,象黑色的幽灵在学校各处悄悄地巡视着。他走到高六六级五班教室外面,看到全班四十个黑脑袋都在埋着头看书做作业。黑板的左上角写着:“一颗红心两种准备,以优异的成绩向党汇报。”黑板的上方贴着一排班上所得的各种奖状,两边墙壁上贴着一些名人警句:
一个人的价值应当看他贡献什么,而不是看他取得什么。
──爱因斯坦
没有任何力量比知识更强大,用知识武装起来的人是不可战胜的。
──高尔基
…………
洪涛又观察了好几个教室,见同学们都在认真学习。从高六六级一班传出了外号刘几何的讲课声音,他还在给同学们辅导数学。洪涛刚才的满腔热情变成了愤懑。他忧心忡忡地想:这学校还是一潭死水,很不正常,很不正常啊!同学们还在想着考试,升大学,看来资产阶级的习惯势力是非常强大的。他从报亭走过,看到那被打坏的玻璃,看到了那被打了×的照片。他激动起来,惊喜地想:这是有识之士干的,学生中已经有人觉醒!他的脚步轻快起来。他批判自己刚才在教室外面只看到表面现象,而没看到实质。毛主席教导我们要作认真的调查研究,要充分地发动群众,与资产阶级较量,是一场多么复杂艰巨的斗争!
运动的发展比他想象的还要迅猛,还要令他振奋。他跟北京的同学不断地通信,使他尽快地了解到了,除报章杂志和一些文件外的东西。如6月10日毛主席在杭州同胡志明谈话:“北京是个独立王国,谁也不敢过问。这次是大大小小要整倒几百人,几千人。特别是学术界、新闻界、出版界、文艺界、大学、中学……
1966年5月29日,清华大学附属中学成立全国第一个红卫兵组织。之后北大附中也成立了“保卫毛泽东、保卫红色江山”的红卫兵,红旗战斗小组等群众组织。
1966年6月12日,南京大学举行万人大会,批判学校党委书记兼校长匡亚明“压制革命”,把学校里的一些教授也揪出来斗争。
1966年6月13日,国务院发出《关于改革高等学校招生的通知》通知中认为:高等学校招生考试办法,基本上没有跳出资产阶级考试制度的框框,这种考试制度必须改革。1966年招生工作推迟半年进行。过去是业务第一,分数挂帅没有突出无产阶级政治。
…………
洪涛贴出了《打倒党委书记兼校长司马惠兰》的大字报。这张大字报贴在进校门最醒目的地方。大字报上司马惠兰四个字打了×。它象一枚重型开花炮弹在江城中学爆炸,引起了剧烈的震动。司马惠兰这个毕业于四川大学的女校长,在社会上享有崇高的声誉。江城中学在她的领导下成了省的重点中学。学校向来以又红又专受到社会各界好评。人们不仅尊重司马惠兰校长和江城中学的教师,就连学生出去,戴着那枚闪闪放光的校徽也有一种荣誉感。人们会说师高弟子强,可是在洪涛笔下司马惠兰是资产阶级分子,修正主义头子,毒害贫下中农子女的刽子手,披着人皮的狼,……
我的天!司马校长从党的领导、教育家,一下子变成了阶级敌人!学校里许多教师愕然了。他们低着头走过,不敢抬头看那张大字报。学生们却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那儿观看。有一个女学生小声地说:“学校不是为国家培养了很多人才吗?为啥要打倒校长?”
“北大、清华这些名牌大学的校长、书记都有人贴大字报,都被揪出来了。”旁边有人说。
“是真的吗?现在小道消息真多。”有人疑惑地说。
旁边一个男生说:“我们应该相信党的喉舌,现在《人民日报》、《红旗》杂志都是支持造反的。”
又有人小声地说:“校长又不是地、富、反、坏、右,又没得具体罪行,即是有缺点错误也不该揪出来打倒。”
“你敢说她没得具体罪行!?”高六六级五班的罗永兴气势汹汹地瞪着眼,责问刚才说话的那个同学。他伸长着粗脖子,冲着那个同学大叫着:“她长期贯彻修正主义路线,压制工农子女,培养修正主义苗子。毛主席说:‘现在学术界和教育界是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掌了实权,十七年来执行的是资产阶级的黑线。’……”
不等罗永兴说完,高六六级五班又一个长得又矮又瘦的男生武满仓大声地抢着说:“洪老师说得对。龟儿子把地、富、反、坏、右的子女都收进来了。贫下中农子女学习不好就抬不起头。我们班上就有那种想成名成家的白专分子。这就是方向路线问题。”
接着,又有其它班的同学跳出来控诉校长罪行。舆论很快就倒向了洪涛一边,一些人叫嚷.着,要坚决执行《人民日报》《横扫一切牛鬼蛇神》的精神,不但要把校长揪出来,而且还要把其它专家、学者、权威等牛鬼蛇神都揪出来打翻在地,再踏上一只脚。一些想不通,或心存疑虑的同学害怕火烧到身上来了,只得管住自己的嘴,连大气儿也不敢出地悄悄溜走了。
洪涛依然穿着那身皱巴巴的,打了几个补钉的蓝色中山服。脚上穿一双他母亲做的青色布鞋,大拇指处已经烂了一个洞。他用黑线粗针大线地缝了几针,总算把那个象眼睛一样的洞扯拢了。他整个儿给人的感觉是灰巴垅耸,没一丁点儿过人之处,看去就象学校里家境贫穷的农村学生。其实洪涛家境并不贫困,但他认为要永远保持艰苦朴素的生活作风,穿得好、吃得好容易变修。就是这个看去很不起眼的洪涛,现在却身价倍增、名声大振。老教师们望而生畏,看到他都躲避地埋着头,离得远远的。一些学生却争着向他靠拢,他们挤到他身边问这问那,好象他已经能代表毛主席的声音了。高六六级五班的吴晓红、罗永兴、武满仓等人就经常追随左右。
天气炎热起来,到处都象要燃烧、要爆炸似的。报纸上的每一篇激动人心的社论和消息都象一道神符,给人们带来了无比的魔力。同学们都积极响应造反号召,争当孙悟空。他们发誓要用自己的热血、生命,去保卫毛主席,跟着毛主席干史无前例的革命。学生们已自发停课闹革命,整天忙着张帖大字报、标语,散发红红绿绿的传单。学校象被通了洞的马蜂窝,往日安宁有序的校园现在变得一片混乱。学校的墙上、门窗上、树上到处横七竖八地扯着象鬼影一样随风飞舞的大字报。继打倒司马校长的大字报之后,横扫牛鬼蛇神的面更宽了,老教师们纷纷成了打叉的牛鬼蛇神。每天都有令同学们振奋的事情,许多人都被剥掉了“画皮”暴露在阳光之下。
几个学生正在将一副对联贴到教历史的王老师门上。上联是:假仁、假义、假慈悲,下联是真臭、真蠢、真迂腐。横批是私通和尚。在外语教师张明伦博士的门外贴着:
洋奴,洋奴,张明伦,
摇摇晃晃出家门。
抬头满眼大字报,
左瞧瞧,右瞧瞧。
咦!
吾不识中文
…………
旁边还画了一个像桌别林一样的滑稽漫画,。一个瘦老头,身穿燕尾服,头戴博士帽,两撇长长的八字胡,细长腿上一双又尖又大的皮鞋,手中还拿着一根拐杖。围观的学生多数都咧着嘴笑。
有人不解,王老师怎样与和尚私通?有人解释说他每年都要上峨眉山,跟万年寺的住持和尚讨教佛学。一个女生脱口而出,和尚又不是尼姑,这咋叫私通?旁边一个女生拉了一下她的衣角,瞪了她一眼。那个发问的女生伸了一下舌头,马上闭了嘴,急忙跟着那个扯她衣角的女生一道走开了。
武满仓和罗永兴拿着给班主任马老师写的大字报,在大字报林中四处寻找着宽敞一点而又比较醒目的地方。转了两转,他们将绳子扯到篮球架上,再把大字报别在绳子上。大字报的标题是:《揪出美女蛇马淑群》大字报上还画有一个盘卷着身子翘着头,伸出长舌的毒蛇,大字报上写着:
1.马淑群出身于反动官僚地主家庭,其父母都是资本家大地主,是剥削人民压迫人民的阶级敌人。她是反动家庭的孝子贤孙,又是从旧社会来的臭知识分子也是人民的敌人。
2.马淑群瞧不起工农群众,采取独身主义,想永保巴黎女士之青春。她曾经在大庭广众下跟流氓男人搂抱,……
3.马淑群仇视工农子弟。积极贯彻推行修正主义路线,提倡100分万岁。她喜欢的是出身不好,所谓成绩好的白专学生。贫下中农子女成绩不好就受歧视,……
4.马淑群在课堂上放毒,宣扬封资修的东西,……
…………
一些人围拢过来,看着大字报上的内容,稚嫩单纯的脸上挂着笑。大家很感兴趣的是象瘦猴儿一样的马淑群,公然还想永保巴黎女士之青春,还和流氓男人搂抱。吴晓红挤进人堆,看到是罗永兴他们给班主任写的大字报,觉得内容不错,心里惋惜咋让他们抢了先!她急忙跑回寝室想让大家都来看。她兴致勃勃地在女生寝室外就在叫着:“喂,你们快去看呀,武满仓、罗永兴他们把马淑群这只老狐狸揪出来了,给她写了好多条罪状呢!”
寝室里只有叶粒、王云霞和汪丽秋。叶粒和王云霞都没吭声。汪丽秋正在给历史老师写大字报。她把报纸上批判《海瑞罢官》文章上的一些话硬往历史老师头上栽。她说历史老师上课就放毒。他大力宣扬封建帝王,忠臣孝子,不讲阶级斗争。他吹捧所谓的清官,象海瑞、包丞……她听说给班主任写了大字报,就停了笔,很感兴趣地问:“大字报贴在哪里?”
吴晓红说:“在运动场。”
汪丽秋转着园眼晴说:“唉哟!我早就想把她的画皮撕开。”
吴晓红说:“现在谁都可以这样说。可惜,你就是没撕开她的画皮。”
汪丽秋火了,心想你有啥了不得的,她马上顶回去:“你呢?别以为只有你最革命。”
吴晓红看到汪丽秋满脸怒气,便改口说:“好好,我也一样,紧跟毛主席做得不够。不过,我们只是认识问题,不象有的人是立场问题。停课闹革命这么多天了,有人一张大字报也不写。你说,这种人对革命到底是啥感情?”她急忙把矛头转向叶粒和王云霞。
女生宿舍里就她俩没写大字报。王云霞把脸扭到一边。心想:自己的爸爸的问题并没得到解决,必须管住嘴巴,不能让别人抓辫子。她只得装聋作哑,把要反击吴晓红的话也忍回去了。
吴晓红见平时嘴巴厉害的王云霞也不敢跟她争辩,汪丽秋也不再开腔,各自在写大字报。她翻着最近的报纸,心情愉快地哼起歌来:“大海航行靠舵手,万物生长靠太阳。雨露滋润禾苗壮,干革命靠的是毛泽东思想。……”最近她特别开心。平时,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装多了,装学习的地方就少了。她怕考试,怕老师,恨学习成绩好的同学。现在不上课了,不讲学习了,不受任何约束,也没任何顾忌了,想干啥就干啥,想批谁就批谁,多好啊!
叶粒已深感不安。同学们谈论的话题都是批谁、斗谁、打倒谁,好象一个个都成了天生的革命者。她似乎己快成为被批斗的对象了。她随时都感到无所适从,想写大字报又不知该写什么。她认为对老师有意见也不该落井下石踩痛脚。她没想到罗永兴、吴晓红等人对班主任会这样仇恨。其实班主任是很讲阶级路线的,对工农子女也很爱护。班上只有工人、贫下中农子女才能享受助学金。班干部也一再重选。前不久,班主任提出要由红五类(工人、贫农、下中农、革命干部、革命军人)子女当班干部。撤销了她和王云霞的班委,由市委组织部长的儿子罗进川任班长,革命军人家庭出身的康毅等人任班委。
班主任马淑群,是一个四十刚出头的女教师。可她的外表看起来却象快五十岁的人了。她人很瘦,窄窄的肩膀,背又有些微驼,狭长的脸只有巴掌大,两鬓已开始斑白。可她的精神却很好,嗓音清脆响亮,一双不大的眼睛尽管是深度近视,却依然灵动闪光。她从事教学工作已快二十年了。学校把重点班的班主任重担压在她的肩上。这个班的各项工作,都走在了其它班的前面。她又即将送走一批毕业学生。她以分秒计算着同学们参加高考的时间。她同他们朝夕相处了三年。她喜爱他们,希望他们都不要像她一样,都有一个美好的将来。
洪涛那一炮,使马淑群的灵魂受到了剧烈地震动,她感到山雨欲来风满楼。一九五七年的反右斗争,虽然已事隔九年,但她记忆犹新。后来的大、小四清运动,每次都要整倒一些人。而这次,首先是向学术界、教育界、文艺界、专家、学者、权威开刀。虽然自己算不上专家权威。但政治学习时,一些工农领导干部曾指出:你们这些从旧杜会来的知识份子具有两面性,身上不干净,带有旧社会的霉菌。她感到心惊胆战,惶恐不安。但想到自己工作一贯积极认真,只要自己态度端正,愿意接受批评教育,努力改造自己的世界观,向党和人民靠近,火就不会烧到自己身上。过去的运动不也安然地度过了吗?她想着要紧跟共产党走,立即组织学生认真学习批判《三家村扎记》、《海瑞罢官》等文章,高六六级五班依然应走在其它班的前头。
她拿着报纸走出寝室,见隔壁那个外语教师张博士,望着同学们给他写的大字报正咧着嘴笑。还在说:“OK、OK……”她认为张明伦这种洋博士是属于反动权威的一类,问题是严重的,心想,同学们给他写大字报,他公然不当回事,还笑得出来!她从他身边走过时,小声地说:“真不知世上还有羞耻二字。”
“Teacher马”,张老师叫着她。马老师装着没听见。只管往前走。“Teacher马——”张老师大声地叫着。“去看看吧,同学们送了你一根蛇。”
马老师止步了,眼睛向四处张望。她惊惶地问:“在哪儿?”张老师用手指着操坝里的大字报,又加了一句:“一根美女蛇。”
马老师的脚瘫软了。她知道张老头一定是指给她写了大字报。她没有勇气再往前走了。她折转身回到寝室,将门乒的一声关上。
下半夜,校园里终于停止了沸腾,小将们忙了一天的革命,此时都上了床。马老师打着手电,悄悄地在大字报林中找着同学们给她写的大字报。她看到了那根盘曲的蛇。她掏出笔想把上面的内容抄下来。但突然意识到这样做不妥,如若被人看见,会说她心怀不满,在等着秋后算账。她匆忙地看了一遍,又弯着身子,用手电扫着周围,迅速地看了一下给“刘几何”还有语文、历史教师写的大字报。她像做贼似的逃回了自己的寝室。她把门轻轻关上,扑倒在床上,泪水立即充满了眼眶。她心里委屈极了,惶恐极了。他们说我是毒蛇,在放毒气。把我划为了阶级敌人!她想起了在整风反右时,她曾和一些年轻教师,批判学校一姓李的语文教师写了毒草文章。那时,他们也在大字报上画了一条毒蛇。后来,那人被打成了右派。她清楚地记得,校领导为肃清李右派的流毒,叫他站在学校的大坝子中央反省。他孤零零地垂着头,任烈日晒,暴雨淋,一些学生围着向他吐口水,扔石头。后来,李右派被送到农村劳动改造,没多久就死去了。这些年来,她一直胆战心惊,谨小慎微地工作,没想到也落得如此下场!
她又想到其它老师也有大字报。司马惠兰首先被揪出来,这一点给了她很大的安慰。如若只把她一个人揪出来,她会一头撞到墙上。现在几乎所有的老教师都属于被剥掉画皮的一类。自己夹在中间也就不那么醒目了。她又意识到,感到委屈的这种思想也是很危险的。委屈就会不满,不满就会仇恨,那就无形地把自己摆到了与人民为敌的地位,只会走向绝路。对小将们的批判态度应端正,革命群众永远是正确的。
她又想到所有的纸张都可能带来杀身之祸。她害怕,从骨子里感到害怕。她紧张地从床上跳起来,清理自己的东西。她屋子里并没有太多的东西,一张写字台,一个不大的衣柜和一口箱子。衣柜里只有一些换洗衣服和旧棉絮。她从柜顶上搬下箱子,在里面找到了一本相册。翻开相册,第一页上的照片是她被母亲抱着,旁边坐着父亲。这是她保存的唯一有父母的照片。她爱自己的父母亲。但是,一个声音告诉她,父母是阶级敌人,这张照片无疑不能保留。她把照片揭下来。第二页上的照片是她在读中学时,穿着花连衣裙,头上用绸子扎了两个大蝴蝶结。这个打扮,一看就是资产阶级娇小姐,这也是不能留的。还有大学毕业时的全班集体照,班主任是右派,同学中也有两个是右派,这也是不能留的。她把不要的照片,过去的一些信件,以及一些日记本,备课本清成一堆。她用被盖遮上门窗,将这些点燃,烧毁。她看着这些东些变为灰烬,又将纸灰用白纸包着,丢到了女厕所的茅坑里,才感到轻松多了。
:叶粒记得1963年,她刚入学时,第一次见到司马惠兰校长也是在学校礼堂的讲台上。司马校长上台给新生讲话。她穿着紫红色的旗袍,梳着齐耳的短发,神态端庄地出现在台上。她说:“同学们,你们抬头看,上面是什么?是屋顶,屋顶上是什么?是楼,楼上面是什么?是高高的蓝天──我希望同学们有远大的志向,永远不自满,既要脚踏实地,又要胸怀大志……”如今,司马惠兰校长又出现在台上。她面前戴着一个很大的长方形牌子,上面写着打倒修正主义教育路线头子司马惠兰。名字上的那个×是用红笔画的。站在她身后的同学扭着她的胳膊还按着她的头。她被剪成了阴阳头,脸上涂上了墨,台下已看不清她的面容。后面一排牛鬼蛇神都是学校的一些被打倒的教师,也都被学生押着按着头,反扭着双手。马淑群老师也在其中,他们的胸前都戴着一个大牌子。马老师的牌子上写着——历史反命分子马淑群。台子的上方扯着横标,上面写着“江城中学批判修正主义教育路线大会”,两旁台柱子上贴着竖幅标语,左边是: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。右边是:横扫一切牛鬼蛇神。台下黑压压地站满了全校师生。
洪涛站在台上,拿着话筒大声地宣布:“批斗大会开始。”他举着拳头大声地呼着口号:“打倒修正主义分子司马惠兰!打倒牛鬼蛇神!……”他呼一句,下面的师生们也跟着声嘶力竭地吼起来。口号声如群狮在怒吼,如江河在咆哮,一浪高过一浪。口号声给会场宣染了浓重的硝烟味,人人都心惊肉跳。革命师生们都是一副极其严峻的神情。大热的天,叶粒背上冒着冷气,她感觉有几双愤怒的眼光在向她射来。那是吴晓红、武满仓、罗永兴的眼光。他们在监视我,她强迫自己举手、张嘴,却喊不出声来。眼泪快要掉下来。她使劲咬着嘴唇,不让它滚出来。她知道这种感情是非常可怕和危险的,她机械地站在那儿。口号声停止了。武满仓跳上台去声讨司马校长。他说:“司马惠兰顽固地执行修正主义教育路线,学校制定的校规就是罪证:‘经补考三科以上不及格者,按自行退学处理。’她制定这样的校规就是有意整我们贫下中农子女,剥夺我们上学的权利。这学校到底该为资产阶级服务,还是该为无产阶级服务?”
司马校长还没回话。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口号。罗永兴跳上讲台,拿出一张旧报纸,大声地吆喝着:“同学们请看,这是司马惠兰执行修正主义教育路线的有力罪证。我们抄了她的家,从她屋子里搜出了这张有赫鲁晓夫头像的报纸。她把这张报纸贴在墙上,好随时瞻仰。她心目中根本就没有党,没有毛主席,更没有我们贫下中农子女,有的只是修正主义头子赫鲁晓夫。现铁证如山——罪责难逃!——”
司马校长挣扎着说:“那是一张过去的废报纸,什么时候糊的墙壁我已记不得了。只是为了不让泥沙掉下来,没别的意思。”
罗永兴极其愤怒地咆哮着:“你狡辩!——你顽抗!——在铁的事实面前你不但不低头认罪还敢负隅顽抗!──”
洪涛大声吼叫:“让她跪下来请罪!──”
站在身后的两个学生使劲地按着司马惠兰。司马惠兰说:“洪老师,应该讲事实,摆道理。用体罚手段,不是一个人民教师的作法。”
洪涛脸色血红,眼球突露,额上青筋跳动着。他大声呼喊:“毛主席教导我们,凡是反动的东西,你不打,它就不倒。对敌人的仁慈,就是对人民的犯罪!──”
他的话音刚落,罗永兴飞起一脚向司马校长的双脚扫去。司马校长当即扑通一声倒在地上。叶粒紧紧地闭上了双眼。愤怒的吼声又响起来:“打倒修正主义教育路线头子司马惠兰,司马惠兰必须低头认罪!”整个礼堂杀气腾腾,震耳欲聋的口号,直捣人们的灵魂。
吴晓红窜到台子上,指手划脚地大吼起来:“请看阶级斗争新动向——阶级敌人在无声反抗,闭着眼睛对抗斗争。……”
叶粒象受惊的鹿儿,急忙睁大惊恐的眼睛。只见吴晓红怒冲冲地将站在后排的班主任马老师拖到台前大叫:“这只老狐狸──漏网右派──官僚恶霸地主的女儿──她平时伪装革命,心里仇视无产阶级。面对这场斗争,她想蒙混过关。同学们,你们答应不答应?”她带头呼:“决不答应!──”
瘦弱的班主任看去就像芦柴棒。就是这么个干扁瘦弱的身躯在叶粒的心里曾经具有多么强大的力量!马老师没成家,她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到了同学们的身上。班上同学的学习、表现、身体情况她都了如指掌。上一些豆芽儿课(即不是升学考试的主课),只要她在窗外露出半边脸来,那些象要出洞的小老鼠儿一样东张西望的脑袋,会马上将视线盯到书本或黑板上。上自习课时,她总爱背着双手在教室里轻轻地走动。当她的脚步停在某一个同学身边时,那个同学就会感到紧张,就知自己在学习或表现上有什么漏子被她逮住了。前不久,叶粒的政治分数考得比其它科少了几分,她把叶粒叫到办公室,从眼镜里向她射来责备的光。她说:“你的思想有问题,为啥不加強政治课学习?”
叶粒觉得很委屈,她并没有敢轻视政治课,政治课也考得很不错。可洪涛硬说她有光专不红的倾向,平白扣了她的分。马老师严肃地说:“你要弄清红与专的关系。红在前,专在后。你要与家庭划清界限,走又红又专的道路。”
她虽然感到自己并没有光专不红的思想,但她没有申辩。班上的同学在马老师跟前都是很恭敬的,没有人跟她顶嘴。马老师经常教育同学们对人要有礼貌,要团结互爱,诚实坚强。
学校强调德、智、体、全面发展,马老师也处处注意分清主次,认真贯彻。上午两节课后,马老师要跟班上同学们一起做课间操,之后,她又要同学们做眼保健操。接近高考了,同学们对学习抓得很紧,下午课外活动时,大家却想在教室里看书学习。马老师来了。她将同学们赶出教室。她说,去运动场上活动活动,放松放松,身体是革命的本钱。她用竞赛、评比、个别谈话、互相帮助等方法使班上的学习成绩,文体活动,团的活动,好人好事都在其它班之上。春去冬来,随着脸上皱纹的增加,她送走的学生,考上名牌大学的和做出杰出贡献的也愈来愈多。如今,她竟象被宰割的羔羊,在台上任人揪斗。
又有人把反动权威、洋奴,张明伦拖到台前批斗。他的罪行主要是:1953年,他从国外回来时,为了骗取党和人民的信任,捐资三万元修建了学校图书馆。而图书馆的书多是毒草,是毒害青少年最可怕的黑窝点。是跟党和人民争夺青少年的黑阵地。……同学们列数罪状,可他脸上始终挂着笑。台下有人大吼:要他交待是不是美蒋派来的特务?他不回答,依然咧着嘴笑。大家感到奇怪。站在后面的罗永兴提着他的后领把他揪起来,发现他耳朵里塞了棉花。洪涛走过去,给了张老师几个耳光,骂道:“你竟敢如此对抗革命群众?”
张老师不慌不忙地说:“同学们呀!我是爱国的嘛!我千里迢迢地回来就是想报效祖国嘛!”
不等他说完,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口号。怒吼声嗡嗡地在礼堂上空回响。叶粒只觉得身子摇摇晃晃冷汗淋漓,感觉空气窒息得快要爆炸。大家的嗓子吼干了,肚子也闹意见了,洪涛这才宣布批斗大会暂告结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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