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势汹涌,乌云密布,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噬其中。
穗穗素来厌恶这般阴郁的天气,她托着下巴,倚在窗棂之上,目光迷离。
连音轻步走来,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,穗穗闻到那苦涩的气息,便一鼓作气将其灌下。
府内似乎热闹非凡,丫鬟婆子们脚步匆匆,面带慌张之色。
穗穗好奇地探出头,想要一探究竟。
连音见状,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,嘴角微扬道:“姑娘还不知道吧,今日府里可是发生了一件大事呢。”
穗穗的好奇心被成功勾起,她连忙追问:“什么大事?”
连音是沈妈妈前几日送来的丫头中最伶俐的一个,府里人缘极好,消息也颇为灵通。
连音见穗穗如此好奇,便兴致勃勃地讲述起来:“姑娘你肯定想不到,今日府里来了一个人,还是二老爷亲自接回来的。”
穗穗听着,心中暗自猜测,难道是接了个外室回来?
这在其他府邸或许算不得什么大事,但发生在杨绥的二叔身上,却着实让人惊讶。
毕竟,这位二老爷是出了名的痴情种,与夫人感情深厚,从未有过妾室或通房。
连音见穗穗一脸疑惑,便不再卖关子,继续道:“竟然是接了个……额,少爷回来。”
穗穗眉头微皱,心中猜测连音未说出口的大概是“野种”二字。
原来不是外室,而是首接接回了个儿子,难怪府里上下如此慌张。
“祖母大约很生气吧。”
穗穗喃喃自语道。
连音点头附和:“可不是嘛,我听竹青说,老夫人发了好大的火。”
这也在穗穗的意料之中,杨老夫人虽然平日里看似和善,但骨子里却极重礼孝仁义,对于这种有违礼法之事,自然是无法容忍的。
连音接着说道:“人现在还在松青院院子里跪着呢,不过奇怪的是……”穗穗追问:“奇怪什么?”
连音皱眉道:“奴婢是觉得奇怪,二老爷竟然也不帮忙求情。”
在穗穗看来,这却是二老爷的聪明之处。
他深知宋氏是个心软的人,只要过了这一关,那个孩子就能在杨家待下去了。
而此刻若是一味护着那个孩子,只会让老夫人的怒火更甚,因此,他选择了放手,让一切顺其自然。
到了夜间,连音便来与穗穗讲,江逸在院子里跪了一天,淋了一天的雨,晕倒在了,被抬去了西南角最偏的院子,大家便也心知肚明,这位这一遭往后算是留下来了。
穗穗听闻“他姓江?”
心中涌起一丝诧异。
连音点点头。
江逸被扔进屋里的时候己经烧的意识模糊了,浑身都在发抖,穗穗的院子离得不远,都处于杨府的角落,因此江逸被抬回来的时候穗穗看的一清二楚。
本来不想管的,只是穗穗不知怎么生了恻隐之心。
“小云,去取一碗姜汤来。”
穗穗轻声吩咐。
小云闻言便去,以为是穗穗今日受了凉,想着自家姑娘身体好不容易好点,可不能再受风寒,脚步也加快了不少。
不一会儿,小云端着热气腾腾的姜汤回来,穗穗却让她将姜汤送去给江逸。
小云犹豫了一下,提醒穗穗江逸在府中的处境,但穗穗只是淡淡地说:“无妨的。”
小云无奈,只能照做。
当她将姜汤送到江逸手中时,发现他烧得迷迷糊糊,病情严重。
小云心中一惊,没想到老夫人真的如此狠心,竟任由他自生自灭。
穗穗得知情况后,又让小云去煎药、取汤婆子。
她坐在屋中,心中五味杂陈。
江逸的遭遇让她想起了自己的过去,那些无助、孤独的日子仿佛又浮现在眼前。
她不想再看到有人重蹈她的覆辙。
江逸倒在床上觉得浑身都冷,他觉得自己要死了,却在这个时候有人塞了热乎乎的东西进了他的怀里,浑身被冻住的血液好像终于重新开始流动了。
又被人灌了东西进嘴里,苦的很,但暖呼呼的,江逸缓过来了些,迷迷糊糊听见那人说了句,“你可别死,可别白费了我们姑娘的药。”
江逸发了一夜的热,早上醒来时,身上的衣服都是湿的,可总算是清醒多了,怀里还抱着两个暖壶,忽地想起了昨晚那丫头的话,心中微动,只是房间昏暗几乎将他吞噬,自他下定决心随杨柏回府开始便己经有心理准备,只是还是有些想念娘亲。
小云忙活到半夜,穗穗便让她白日去休息了,往后他的日子也不会好的,这只是第一关,若撑不过去,也是他的命。
清明祭祖的日子即将到来,杨家上下都在为法事和祈福做准备。
穗穗则继续窝在院子里抄书,杨家子孙这段时间需抄写佛经九十九遍,在去到清远寺时烧掉祈福。
穗穗便几乎都窝在院子里抄书了,杨芸烟和杨芸岚过来的时候,穗穗才抄完十本。
“你这要抄到什么时候去,让丫头帮着抄不就好了。”
杨芸岚觉得穗穗笨。
这些日子,穗穗大约摸清了这对双生花脾性,都是被娇纵着长大的,杨芸烟和杨芸岚的面容相似,性子却大相径庭。
姐姐杨芸烟性子安静,还出言帮过穗穗几次,至于妹妹杨芸岚,性子却是乖张,穗穗只能顺着她的毛,不然穗穗日子绝不会好过。
穗穗回答道,“三姐姐说的是,只是穗穗闲着也是闲着,打发时间罢了。”
杨芸岚撇撇嘴,“你这病秧子也不出门,却是只能抄抄书打发时间了。”
穗穗无语,杨芸烟却是先道歉起来,又等了杨芸岚一眼,“穗穗,你可别跟她一般见识,我见你气色比之前好多了,往年你都没去过清远寺,今年你可以去透透气也好。”
穗穗点点头,“能出去透透气也很好。”
杨芸烟点点头,帮着穗穗抄了几笔,二人才走。
杨芸岚每次不高兴的时候便会来穗穗这里,大概是看着穗穗过的惨,心里会舒服些,穗穗也知道她的意思,甚至杨芸烟也知道。
穗穗抄累了,转了下手腕,小云便过来帮穗穗揉了揉,轻声问,“姑娘为何非要自己抄写呢,这种事奴婢们来做就好。”
穗穗见她不解,耐心答道,“往年自己病着也就罢了,今年自己身子好了许多,闲着也是闲着。”
小云唔一声嘟囔了一句,“不过姑娘这笔字,如同蚯蚓一般。”
穗穗听完一愣,反应过来想要教训她,小云早就逃之夭夭,穗穗气闷拿着纸看了又看,默默继续写起来,努力把蚯蚓变成好看的蚯蚓。